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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杨飞熊斗阵破巨寇 吕师囊转战攻新城

第二十回 杨飞熊斗阵破巨寇 吕师囊转战攻新城 (第2/2页)
  
  猛可得却见一彪人马攒进人群里,遇人杀人,遇马捅马。刀枪砍时皆不能入,浑如金刚不坏之躯。官兵惊退,不敢上前。金庄却待走时,早被连人带马卷进黑地之中,尸骨无存。花貂忙要挺枪杀出,也吃徐统一张符文,飞至额头上贴面,化作一滩尸水。却杀至一角时,又见史谷恭把手一招,早有一彪人马自黑地里闪出,瞪目如椒,似嗔恨怒。散如千针钻,处处只击要害,聚若刺刀攫首,攧不可去。一众兵丁如鼠噬蟒啃蛇,南军再不成势头。召忻正在当头,只一镗,便把吕助扫下马去。徐统亦要退走,早被高梁瞧见,一刀飞去,早刺着徐统脖颈,滚落在地。杨晋见此,便点兵推进,搜杀残兵败将。至翌日天明时,方才在山脚下寻着应明尸身。原来应明眼见大势已去,逃脱不出,便只得寻棵柳树自挂东南枝了断了。如此天台山尽数被收归王土。有诗为证:
  
  经年天兵下江南,天台山势再无拦。
  
  刀枪剑戟埋黄土,温州何处建新安。
  
  杨晋审问伏兵,知晓吕师囊已率主力去攻温州城了。正待起兵时,却见一彪官兵飞扑而来,认得旗号上斗大一个“白”字,原是白钦所部兵马。杨晋见此,分外厌恶,只道:“你等众人乃是去收复郯县,来此做甚?莫不是想贻误战机?”白钦伏地请道:“我等已将郯县收复,现前来助将军一臂之力,共克温州。”杨晋听完,虽百般厌弃白钦众人,却因克复温州时日要紧,便只得任由白钦一同前行。冯升、陆清听说白钦来了,也不顾自身伤势,相互搀扶着前来拜见。冯升又说起宗同、李中洪二将阵亡之事,白钦摆上牌位,亲自血祭二位兄弟。又记挂跟随西军征讨的四个偏将安危,扼腕叹息,不能自已。
  
  不说官军复克天台山,且说那吕师囊领兵出征,直抵温州城下。黄幡神卓万里一举当先,放开霹雳喉咙,叫道:“大军到此,快快献城受降,可免一死!”话音未落,就见城门放下,一彪官兵自中杀出,排开一字长蛇阵,阵里门旗开处,一员虎将策马而出,高声叫道:“反国草寇,那个敢上前来纳命!”正是那温州兵马都监袁朗。卓万里大吼一声,挥动双戟,骤马直抢袁朗。那袁朗使着两个钢挝来迎,二匹马儿摆开厮杀。二将斗不到三十合,袁朗将挝一隔,拨转马便走。卓万里驰马赶去,袁朗霍地回马,卓万里见此,正抡戟刺将来,直取袁朗后心。袁朗左手将挝望上一迎,铛的一声,把戟刃砍缺一角。卓万里收戟不迭,早被袁朗右手一钢挝打着手腕,大叫一声,撞下马来。
  
  张近仁见此,连忙挺环子枪来救卓万里,大将滕戡绰着一条竹节虎眼钢鞭接住厮杀。高可立早把卓万里抢回阵内。张近仁、滕戡两个在阵前,左盘右旋,一来一往,斗过三十余合,不分胜败。赵毅见张近仁战滕戡不下,恐有疏失,手舞巨镰,也来交锋。那边滕戣舞着一把三尖两刃刀,接住赵毅厮杀。两个斗到十合之上,赵毅将手中巨镰分开滕戣的那口刀,拨马望本阵便走。滕戣那里肯舍,大喝一声,骤马赶来。赵毅跳下马去,跑了数步,觑定滕戣身子,猛然回旋扫来。滕戣几乎被砍到腰间,一下落马。双方兵马复又厮杀一阵,各有折损。吕师囊见此,便叫鸣金收兵,救回卓万里疗养伤势,再做下步商议。
  
  彼时俞道安也已占据了乐清县,兵临温州,在白鹤寺与吕师囊两下相会了。这俞道安乃是永嘉楠溪人,身长九尺,淡黄面皮,本是教学先生出身。因花石纲之货响应方腊,亦尊崇摩尼教,自称魔翁,称其妻为魔母。吕师囊又问起洪载下落,俞道安只道无甚音讯。后探马来报,方知洪载大军行至半路,便因后院起火,退回去保守处州了。是以兵力不足,一连几日,吕师囊皆是觅不出个好计谋来。
  
  看官听说,既说到洪载退兵,不复出援,便将其后事一并交代完毕。原来这洪载乃是哲宗朝进士出身,年过五旬,颇负才学,旧任方腊麾下处州大都督。因早年经通船舶司而与洋人交往,师夷长技,尤擅西洋火镜之法,每临阵迎敌时,往往令麾下贼兵皆用绛帛帕首,带镜于上,日光照耀,眩人眼目,能引太阳真火于十数里外,射入贼营烧毁诸物。官兵见了,往往心惊,不战而走。故方腊取杭州后,洪载又亲自引军,南破婺、衢二州。洪载所部遂出衢州东下,连陷遂昌、松阳、龙泉、共城诸县,所向披靡,又打破处州,声势大振。便是方腊就擒之后,也仗着一路招募的四十万军马据守处州,以响应吕师囊号召,亲率十万人马前去同攻温州,不料处州又被辛兴宗、刘光世一部官军攻打得紧。洪载生性懦弱,因此行不到半路便撤兵自保。辛兴宗几番攻城,城中南军也各个奋勇争先,拼死抵抗。兰溪贼朱言、吴邦二将自遂昌、松阳引兵前来解围,又被官军所制。洪载欲东入海岛,却被困数月,出城不得。宣和三年腊月,天寒地冻,粮草将尽,官军攻克处州,军马擒杀大半,属下将校尽被处斩,独留洪载一人被押解回京收监。
  
  上皇因久闻洪载贤能,欲收其为己用。时有降将姚舜明访得其老母娇妻,上皇便令其故友范渊到牢中劝降。只见那洪载已是瘦骨嶙峋,面有菜色了。起初几日,范渊每一到牢前,洪载便破口大骂,口中只求速死。范渊见其虽绝食多日,却尚未自尽,料到仍有劝诫余地。便阔论古今,晓以祸福,一番恩威并施下来,洪载早已暗暗心动,嘴上却仍旧不断出些污言秽语。忽见梁上灰尘落在洪载上衣,洪载小心翼翼,用指尖轻轻拂去。范渊心道:“身外之物尚可如此爱惜,况乎自家性命?”遂如实奏与道君皇帝。
  
  次日,上皇亲携慕容贵妃亲往牢中探视。只见道君皇帝开言道:“将军寒温如何?”未待回复,便将随身貂裘大衣解下,与洪载披上。贵妃又故作姿态,嗤嗤一笑,从竹篮中取出酒盅,斟酒与洪载饮下。洪载沉默良久,缓缓道:“却是送行的药酒?罢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今日我便尽节于圣公了!”举杯一饮而尽。贵妃趁机道:“将军多日未曾饮食,却不如再多饮一杯罢了。”只见洪载瞠目结舌,扑地跪地请降道:“真乃至圣至明之天子也!”上皇大笑道:“今日英雄归诚,草野少一良才,大宋多一名将也!”当下亲解其缚,扶出监牢,设宴款待,又更其名为成寿,加封为龙图阁大学士。却向天下散布洪载已死消息,故而江南一带草民谬以为其已然死节,目犹不瞑,竟设庙祭祀。是夜,空中一道流星划过,显出狗獾之形,落入洪载房中。东京百姓观之,都道是散仙归位,自此无不敬畏,此乃书外之言,因江南之事甚为要紧,便不多题。
  
  回说温州情形,只说这日早间,却见一人忽然入帐请见。吕师囊看时,乃是游奕神潘文得来此。原来这潘文得本是歙州碓坊算计出身,满身气力,更兼诡诈头脑。因贪赃亏空,吃主人家觉察,索性杀了其一门良贱,逃至台州地界时又入了吕师囊一伙。吕师囊素来稔其才华,常招与谋划军事,不题。
  
  且说当下潘文得道:“主帅,这温州城墙高厚,守将刚顶,断非强攻猛打可夺。”吕师囊道:“这般说来,你可有好计策在手?”潘文得道:“我确有一计,可教这温州城池唾手可得。”吕师囊道:“是何计策?”潘文得道:“我等兵马不过如此数多,天台山千里迢迢,未可补齐。当就近小县城中招募。”吕师囊道:“开源节流,是可行之法。”便叫沈泽、赵毅各领几百士卒,分批去往乐清、平阳、瑞安、巽宅镇、鹤盛村等大小县城村落搜罗兵丁钱粮,以备围城之用。潘文得又按先朝古火城围法,于温州城外四门开挖壕沟战渠,坑内堆木料,积累薪,将比顶上铸为城墙,各钻数孔洞以出火器枪管,下两旁又设牛皮粗栅,内伏精兵以堵温州兵马杀出。吕师囊一一采纳,真将温州四门如一围住,水泄不通。城内袁朗、滕戡几人多次冲杀,皆不能突围,吕师囊、俞道安也派兵马攻城,皆被袁朗几人杀退。城中又遣两员先锋官张理、李振出城,不想那张理甫出南门,便马失前蹄坠于霸接桥下,被俞道安乘势一朴刀砍死。城上遂教李振鸣金收兵,再留吴正平守东门;刘士英、李振守南门;郭仲荀守北门;闾丘鄂、江端本守开元寺。南军终亦是攻不进温州城中,两边仍旧对耗相持。
  
  吕师囊便对潘文得道:“此围城之法虽好,然终是以对耗之策,恐非上策首选。”潘文得笑道:“主帅莫忧,我自有妙计,且待我乔装易名,混入城中,待几日之后卯时城上若有红烟为号,则主帅便直攻城池便好。”吕师囊称善,便让潘文得乔装一番,扮做仓廒门房,趁着夜色昏暗,顺城墙狗洞缓缓钻入。探出头时,就见城中一片混黑景像,有诗为证:
  
  高楼琉璃闹岁煞,寒门小民居城垭。
  
  巡逻兵丁执器械,天曹判官落谁家。
  
  原来这温州城池自经知府夏立带兵出征,多留之人诸如袁朗、滕戡等人皆是鲁莽战将,断不会治民理事。城中大小事宜皆靠永嘉县县令胡图一人打理,这胡图又是个老腐儒生,笃信鬼神,不能用人,平日里只会衙内仪仗摆饰,难堪大用。幸赖防御符立素有才干,勉强操持,城中方才不生变乱。故而温州百姓皆有云:“羊头聩衙上,牛子清乡下。”是为一方笑谈,按下慢表。
  
  且说潘文得入得城中找家客栈暂且歇了一夜,翌日吃过早食,便问店家道:“敢问主人家,这城中怎的到处布告张榜,敢是哪位官老爷求人不得?”店家道:“你这人倒是好笑,那胡知县素有眼疾旧病,寻访各路名医皆不能治哩。”潘文得一听,立时大喜。便辞了店家,去往府衙揭榜道:“小人可治大人顽疾。”胡图听得有人揭榜,也是大喜,连叫衙役带人进来,胡图居于堂上,按腔道:“堂下何人来此揭榜。”潘文得伏地请道:“小民叶芝发,就在西城隆兴巷子行医治病。”胡图道:“你医得了甚么病?”潘文得道:“大人且听,小人祖传医的是眼病。”胡图大喜道:“甚好、甚好,你且快与本官看看。”潘文得起身凑近胡图,见其左眼角上长了数颗瘤子,便道:“大人此病怪矣!依小民之见,断非寻常药理可医治。”胡图道:“那该怎生是好?”潘文得道:“大人只需戒斋十日,每日需在衙内供起地藏菩萨像,又叫府内大小当差这十日里不得杀生,十日之后,待小人作法,此病自会好转,其余之事,小民自替大人操劳。”胡图大喜,便叫按潘文得此法实施。又为潘文得腾了间上好客房于差役营房之外,供潘文得休息。潘文得拜谢告退了。孰料潘文得前脚刚走,那符立后脚便捧着一捆诉状进得府衙,听了胡图之说,心内大疑道:“那隆兴巷子是在城西不假,何时来了这般名医我竟不知,只怕其中有诈,我且小心为妙。”
  
  且说潘文得自经那日混入温州府衙之中,每日都普渡作法,胡图果然不起疑心,只叫潘文得速速医治,全军好生配合。潘文得见此,每日夜间常买贳良酝、燔鸡,咸彘肩等上好酒菜,潜入兵营中拜盟结义,酾酒调谑,欢洽异常。闲时节会友游宫,交朋结义。是见兵长小头,但称个“老兄弟”;若逢寻常士卒,就道个“小兄弟”。不消几日,就与那衙内府中的马兵、步兵、衙役、门房、杂夫之人俱只以弟兄相待,彼此称呼。待得亲熟后,潘文得便常饮酒时以当今官家待虎皮之人甚厚,待我等小兵丁者却薄之话,暗中挑唆温州将士叛降,军中多有蠢蠢者信此言论,渐渐龃龉生事者不断。
  
  就说一日典史王蓓、闸官庞子长等人召集数十人就东门哗变作乱,好在驻扎东门团练使丁仲修亦是一位忠义之人,接得此报,不经请令,当即带兵围堵杖杀这数十人,且厚赐其余诸将,安定人心,方才平息此番哗变。符立下令严查,因潘文得做事果决,亦未被查处,又复潜身温州府内。
  
  又过一日,吕师囊得潘文得书信一封,言道:“温州西门为官兵所不备,门外渡口有船可用,北山太平门距紫金山甚近,越城亦易为力,缘城官垒皆受其约束,主帅明日卯时强攻此处,我自唆这昏官调大军出城,以让空虚。”吕师囊得报大喜,当即集结兵马,预备攻打西门、太平门二处。
  
  城中潘文得见书信已送出,便对胡图道:“昔日汉末兖州吕布、陈宫意图里应外合,一并剿杀曹操,无奈吕布妇人之仁,不能成功,今朝城外贼兵围城何其相似。大人不妨令袁朗几位将军率兵出城三十里,假意弃城而去,引贼兵来攻,到时城上烽火为号,前后夹击,必可大胜。”胡图本就因眼疾康复而心中欢喜,又不通军事,当即就听了潘文得计策,让袁朗、滕戡、滕戣三员大将领大军出西门绕水道至洵山上驻扎,待城上烽火起时,再杀回城中。
  
  袁朗、滕戡、滕戣几人得令,当即便去营中集结兵马,出城去了。夜饭过后,符立就到军营巡查,见了马概空空,兵营也是去了大半,便问了门人缘由,门人便把叶芝发计策与符立说了。符立大惊道:“坏了,胡知县中计了!此人必是奸细。”当即让人速送出二封书信,一封去往团练使丁仲修处,一封速去召袁朗等人回城救援。自家又连忙去往府衙上,找寻胡图商议要事。符立进府衙中,见胡图正在那案前焚香饮茶,好生养气。符立便在胡图身前说出一席话来。只因这一下,有道是:
  
  无间反道,逼退贼兵元帅。
  
  乘胜追击,清平江南反贼。
  
  毕竟这符立回府衙说出甚么话来?且听下回分解。
  
  此一回内,折了六员南军将佐:
  
  和潼、沈抃、范畴、吕助、徐统、应明
  
  折了五员官军将佐:
  
  李中洪、宗同、金庄、花貂、张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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