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六章 龙火(6) (第2/2页)
间隔着少女和死去的兽人,丑鸡和铁匠的视线相对了,丑鸡什么也没说,毕竟在这个时候,就连一声呼唤都显得太过奢侈,她将预备好的神术投向冲击而来的另一个兽人,而铁匠取代了少女原先的位置,他已经是个成熟的战士了,丑鸡等人与兽人的战斗短暂地进入了一个平衡,但很快,伴随着祭司们投放出他们的毒虫与诅咒,这个平衡被再次打破了。
丑鸡与铁匠背靠着背,他们身边只有三个人类还没有倒下,而其他人则已经陷入了危险的高热与溃烂之中,兽人们变得从容起来,在逐渐变得明亮的天光之中,祭司们摇动着他们的法杖,念诵着对于兽人卡乌奢的颂词——他们可以用箭矢射死丑鸡,但祭司想要一个活的牧师作为祭品,一个善神的牧师将会令得伟大的卡乌奢心生欢喜,比一个精灵,不,三个精灵更好。
“仁慈的伊尔摩特……”铁匠听到丑鸡在低声祷念——对于穷苦的人们来说,伊尔摩特是个熟悉的名字,虽然也有人因为其牧师的苦修而感到颤簌或是恐惧,但他们生病的时候,会有伊尔摩特的牧师送上药草,进行护理,在死去的时候,在他们双手空空,连一份像样的祭品都拿不出来的时候,伊尔摩特的牧师也愿意为他们送上苦难之神的祝福,但对于伊尔摩特的宽容与仁爱,铁匠还是在成为丑鸡的同伴之后才深刻地了解到的——伊尔摩特的牧师,按照理论上来说,应该每天六次地向伊尔摩特祈祷,但这点,丑鸡是无法做到的,她并不是不愿意,而是在危机重重的呼啸平原上,这只能是个奢望。但伊尔摩特从未吝啬于赐予她力量与恩惠,她的神术既强大又繁多,她的身体也从未因为呼啸平原严苛的生存条件而变得虚弱,苍老,她简直就像是伊尔摩特在呼啸平原上植下的一棵坚韧的树木,她不但在狂暴的风雪中立足于此,还给了其他弱者宽阔而温暖的庇护。
这些兽人是为了丑鸡而来的,铁匠很清楚,相比被婴儿的血肉喷溅了一身的丑鸡,还有多少都被波及到的人类奴隶们,他和其他的同伴几乎没有沾染上那种可怕的气息,他们也不是第一次与兽人遭遇,更不是第一次分散行动,他们是可以回到雷霆堡的,也许这也是他们最后一次聚集在一起了,兽人们已经有了警惕之心,正如雷霆堡的领主修希望的,他们应该将之后的事情交给真正的军人了,他们应该回去,带着荣誉与金币,继续做一个面包师,一个裁缝,或是一个佣兵,永远不要再回到呼啸平原上来。
铁匠也曾经想象过,在还是兽人的奴隶时,他想象过和自己的妻子,儿子一起逃走,即便成为流民也不要紧,他是一个有着高超手艺的铁匠,无论哪个领主和爵爷都会很高兴地接纳他的,在妻儿死去之后,他就不再想要回去了,他只想寻找机会敲碎首领与祭司的头。后来他见到了丑鸡,于是他的想象又发生了改变,如果丑鸡愿意成为他的妻子,那么他们或许会有两个或是三个健壮的孩子,他甚至自私地想过,如果丑鸡能够重新得到丈夫和孩子,她是不是就会放弃自己的复仇了呢?
但就在刚才,他听到丑鸡坚定而明确的祷词时,即便不是一个牧师,作为在丑鸡身边好几年的亲近之人,铁匠也能听懂她正在祈祷的是怎样一个神术——他突然明白了,她是永远不会放弃的,她也不会再有孩子,再有丈夫,有任何美好的东西,不,或许应该说,除了一样之外,没有什么再值得她去期待,但这才是丑鸡啊,是他最喜欢,最爱的女人。
所以说,这也是一个很不错的结局呢——除了孩子之外,他们仍然是在一起生活,并且一起死去,火焰会将他们燃烧成白色的灰烬,你我不分。
兽人的祭司阴毒地注视着人群中那个高大的就像是一个兽人武士的女人,他们从兽人武士的肩膀上站起来,挥动法杖。
承受着兽人祭司重量的武士不那么高兴地皱起了整张面孔,他不敢让祭司掉下去,但也很讨厌祭司的臭味与紧贴着他的面孔蠕动着的肉,是的,就算是在兽人之中,祭司身上的古怪气味也同样令人(兽人)难以忍受,尤其祭司还在他的肩膀上手舞足蹈——而就在他的注意力略微移开的那一瞬间,祭司一头栽了下去。
兽人武士傻乎乎地提着祭司的双腿,一开始他还以为祭司只是不小心失去了平衡,但随即他发现祭司已经失去了他宝贵的脑袋。而另一端的兽人武士身上的祭司也突然向一侧倾倒,胸膛中多了一个可以看到后方景物的巨大孔洞。
“精灵!”一个兽人武士尖叫道。
几乎无需提醒,大部分兽人都看见了从蓬草中悄然走出的精灵们,为首之人佩戴着一枚精致的额冠,有着如同晨曦般的淡金色头发,与如同晴空碧海般的双眼,即便在如此黯淡的光线下,他仍然如同明月一般散发着柔和的光芒,而他身边的精灵战士们,则如同环绕在明月周侧的星辰,每个精灵手中,都环抱着一张三角弓,弓弦上的箭矢带着微蓝的白色闪光。然后,就像是听见了无声的命令,箭矢一如暴雨一般倾泻在兽人的头顶上,这里都是强壮而又凶悍的武士们,并且都穿戴着厚重的野牛皮甲或是钢铁的盔甲,但在面对秘银或是精金的箭头时,这些防护就像是草叶一样脆弱,旋转的箭头撕裂皮肉,粉碎骨头后贯穿了他们的颈脖或是胸膛。
一些兽人疯狂地向精灵们扑来,但精灵们只是改而将长弓背回身上,拔出了双刀或是短剑,他们就像是在兽群中穿梭的鸟儿一样轻盈,每一个回旋都会带走一条污秽的生命。
一个兽人企图在精灵们尚未注意到这些人类的时候完成王的命令,但在丑鸡反击之前,一柄细长而锐利的刀就从他的后脑直接穿出了他的口腔,带出了一蓬腥臭的血和一条还在抖动的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