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两手空空 (第1/2页)
【大乾康元七十一年、五月二十四、申时、青衣卫、青镜司千户公房】
徐恪送走了诸乐耘之后,闲坐于自己的公事房内,正怡然于观书品茗之际,青镜司内的两名百户储吉康与韦嘉诚又一齐来到。
两位百户向千户大人行礼问安之后,便开始汇报起了青镜司里的各项卫务,大多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徐恪听得心下烦躁,便打断了两位百户的陈述,径直问道:
“两位,那北境侯之子的命案,目下可有了进展?”
储吉康与韦嘉诚相顾愕然,回道:“千户大人,不是你让我们先别妄动,大人自有安排的么?”
“咳咳!”徐恪干咳了几声,忙道:
“本千户虽有安排,但近些日委实抽不开身,这件案子还是交由你们二人去办!”
“属下遵命!”两人拱手领命之后,当即转身退去。
“等等!”徐恪抬手,令两人少待,转而又道:
“这件案子的唯一线索,便在那天音乐坊之内,不过,本千户前日去了一趟,那乐坊看着平常,内里又似别有乾坤,你二人前往查案之际,务须小心行事!”
“属下晓得了!”
徐恪挥了挥手:“去吧!”那储吉康与韦嘉诚俯身一礼之后,旋即出门而去。
待两人离去之后,徐恪又看了一会儿书,见堪堪已是酉时,他索性起身,离了公事房,便下值回家。
但凡青衣卫中的百户以上官职者,出门都喜骑马,一来出行快捷便利;二来乘于高头大马之上,旁者都需回避仰望,自然也是威风凛凛,唯独徐恪,却素爱以两腿走路。他喜欢独自一人穿行于闹市中的那种感觉,仿佛一只孤鹰翱翔于天海之上,于徐恪而言,那些尘世中的浮华喧嚣,就如天穹中的云海变幻一般,恰也是一道不错的风景。
正值酉牌时分,徐恪信步于东市街头,看街边人来人往,两旁的商铺门口,店家叫卖之声夹杂着过往车辆辚辚之声,不绝于耳,眼前虽是一片喧闹不已之象,但他心中却格外平静。他旁若无人地举步,张目四望,于人海浮动之中,反觉兴味盎然……
蓦地,徐恪忽觉右肩被人轻轻一撞,他侧目看去,见是一位清癯老者,身穿青灰布衫,兴许是年老体迈、步态龙钟,方才不经意间与他撞了一撞。
“老人家,得罪得罪!”徐恪忙向对方抱拳行礼道。
“嗯?”那老者抬头,一脸惺忪之态,仿佛匆匆行走于人世间,已是不胜疲惫。徐恪见对方苍颜白发,脸上满是沟壑纵横,已不知有多少年纪,但细看老者容颜,却是似曾相识。
“咦?是你!”徐恪顿时喜道:“老人家,你就是昔日为我卜卦的那位老先生!”
徐恪依稀记得,那白发老者之前曾为他测卦两次,当时每每见他,都是手提一杆斑驳绿竹,竹上顶一片白布长幡,上书斗大的一个“卦”字,然今日相见,老者两手空空,手里并无卦幡,是以乍见之下并未认出。
此时正值酉时一刻,斜阳冉冉于高城之上,晚风徐徐于闹市之中,那夕阳的金光照耀在老者身上,晚风又将老者的白发吹得四散飞扬,纵然老者身旁有万千行人匆匆而过,纵然老者满目倦容,但老者立于万千俗人之中,那一身风尘倦色,端的也是与众不同。
那老者也好似认出了徐恪,停住了脚步,手捋白须,笑道:“原来是你这位小哥儿呀!相逢即是有缘,怎么样,不如就由老夫再为小哥课上一卦?”
徐恪摇了摇头,道:“晚生这些日子,并无疑难之事,这测卦推命么,还是免了吧!”
老者也摇了摇头,道:“既如此,那么老夫就此别过!”
“且慢!”徐恪忙伸手拦住,恳切言道:“目下已是酉牌时分,老人家想必尚未用过晚膳,不如就由晚生做东,请老人家移步香满楼,可好?”
说道“晚膳”两字,那白发老者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显然腹中已有些饥饿,而且,看老者一身衣衫已是多有破洞,想必囊中羞涩,自也无果腹之资。
白发老者遂点头道:“老夫确是有些饿了,如此,也好!”
两人往前只走了十几步,前方便已是香满楼的门口。白发老者望着店门外那一块巨大的朱漆门匾,闻着酒楼上传下来的阵阵酒菜清香,却忽然停下了脚步,说道:
“似老夫这等行脚走卦之人,一向不喜上酒楼用饭,你便随意找一处茶摊,叫些粗粝饭食,聊以解腹中之忧即可!”
“好!但听老人家吩咐!”
徐恪便领着白发老者,找了一个僻处于东市一隅的小茶摊,命摊主上了一壶粗茶,两碗豆腐脑,外加两个大饼和几碟清爽软口的小菜。
白发老者吃完了一碗豆腐脑、一个大饼、一盘凉拌黄瓜丝、一碟清炒黄花菜之后,便放下筷子,随手抹了一下嘴巴,言道:
“你有什么话,尽管问吧!”
徐恪也陪着吃了一些豆腐脑和小菜,见老者停箸,随之也放下了筷子,说道:
“老人家,记得你上一次为晚生卜卦,也是在东市之中,那次你卜的是一个‘升’卦,你说我有‘牢狱之灾’,又以卦辞劝我要‘君子以慎德,积小以高大!’当时晚生还半信半疑,没想到,后来我果真就身陷诏狱之中。我在狱中时时记着老人家的教诲,慎行以修德,积弱以成强,果然如老人家所言,过了二九一十八日之后,晚生幸而能安然出狱……”
白发老者右手轻抚自己的肚子,显然吃得甚是满足,他又接口问道:“老夫也想起来了,那时我便说你的升卦上有一句爻辞,叫作‘升虚邑,无所疑,贞吉升阶,大得志也!’阶之意,乃石台也!升阶之意,便是你出得桎梏,拾阶而上也!怎么样,老夫这一句爻辞,断的可准不准?”
徐恪浅笑道:“老人家当时断卦,就已算出,晚生出得牢笼之后,非但安然无恙,还能加官进爵?”
白发老者手捋自己雪白的一副长须,双眼微微闭拢,似带着一丝笑意。
徐恪于桌前向老者拱手道:“诚如老人家所言,晚生出狱之后,只旬月之间,便受圣上钦命,如今已官升一级。”
“官升一级?呵呵呵!”白发老者笑道:“依卦象来看,你今后,何止官升一级啊!”
“还能升?再升我可就成了三品大员了!”徐恪带着些戏谑的口吻言道。他心中想,以我如今这点年纪,官至正四品已然绝无仅有,若再加官至三品,若非十年之功焉能有此?难道,老人家还能断我十年后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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