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流光漫天 (第2/2页)
慕容瑾站在外院的檐下,看着一群宫人在院子里嬉戏玩闹。
今年浮月宫的东西件件都送来得迟,慕容瑾退席后慢慢踱步回到宫中时,正看到一群宫娥内侍围着一堆赏赐和几箱烟花不知怎样办。又叫东显把赏赐分类归好,一时后,又独剩了那几箱烟花。十几个人看着慕容瑾等着他发话,派到这个宫里的都是十四五岁的年纪,正是贪玩的时候,又想着毕竟是年节,太过冷清反倒显得怪异,便索性叫他们到院子里去放烟花。
一群人点着长香却又同时躲得远远的,推搡了许久也没有动静。
东显见着既觉得好笑又觉得无奈,便过去夺了一人的长香燃了引线,再捂着耳朵跑到慕容瑾身后去。
慕容瑾还在愣神,只听见几声灌耳的声响,身子忍不住一震。身后的东显指着夜空叫到:“殿下,快看——”
慕容瑾抬起头来,正看见漫天绚烂几乎照亮了夜空,如同火树银花。流光映入眼底,光火照着脸颊有些微微发烫。
慕容瑾嘴角勾起一弯浅笑,欣然道:“叫他们把最后一箱留着。”
东显愣了片刻,便立刻朝院子里的人呼道:“别放完了,把最大的那箱留着!”说完又看向慕容瑾,笑道,“殿下笑起来真好看。”就该这样多笑笑才对。
慕容瑾笑着,也不说话,也不顾纷飞的大雪就跑下台阶去,仰着头,闭着眼。烟花绽放的将眼前照得一片明亮的红色,又有雪花落在灼烫的眼上,渐渐消融。
而燕帝进来时看到的恰是这样一幕。
众人见了来人,也不敢再放肆,齐齐行了礼后便噤了声。
慕容瑾看着燕帝呆了半晌,才上前规规矩矩地作揖道:“父皇。”
燕帝笑道:“本不想来扰你的,只是在外面听见有笑声便想进来看看。”
慕容瑾低着头,默着不说话。
燕帝只无奈道:“罢了,朕在这反倒让你们不自在,夜也深了,你也别睡得太迟。”便转身欲走。
已走出了两步,又听见身后人道:“父皇,风雪已骤,殿里的炭火已经烧暖了,儿臣也许久没有和父皇好好说过话了。”
燕帝转身笑道:“如此也好。”
慕容瑾对一干宫人道:“你们且继续玩罢,不必留着了,也莫怕扰了谁,那么多地也不差这一处,明日早些起来打扫庭院就便是了。”又看向燕帝,也并未反对。
众人忙谢,待那父子二人走后又才顽作一团,只是难免有些拘束,自然也不敢如之前一般了。
东显和赵敬对视一眼,便在远处候着,随时等待主子的吩咐。
屋里的炭火燃得正旺,氤氲着暖息。
父子二人在矮几前坐下,四目相对,却皆无言语。虽无言语,彼此心间情绪却早已明白。
慕容瑾看着燕帝。三年了,但并不可以代表忘记,无论那白衣人所言是真是假,终是与往日不同了。城已毁,血已尽,人已亡。他们之间早已多了一条深深的沟壑,被血泪填满后,便再也无法跨越。岁为父子,亦为仇敌。
燕帝看着慕容瑾。三年的时光,岁月在这个孩子身上留下了许多痕迹。稍稍张开的五官,深不可测的眼眸,沉稳而坚定的步子,略显稚嫩却又无比冰冷的语息。燕帝亦知,眼前这个儿子,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可以在他怀里任性撒娇的孩子了。他的心里装了太多的东西,多到连作为父亲的燕帝,也无法探知。
两人相对,无比熟悉,却也极其陌生。
慕容瑾先缓了神情,道:“儿臣回来宫中许久,但因身体不适,久久不能向父皇请安,还望父皇赎罪。”
燕帝温和道:“你身子不好,自该好好休息,我又岂会怪罪于你。御医是否太庸,今日见你气色不佳。”
慕容瑾道:“御医为此很是费心,只是儿臣太不争气,一场风雪受了凉,卧榻许久才能有些力气。”顿了顿,又道,“儿臣极为怕冷,屋内的火盆比别处都多加了一半,不知父皇可还能习惯?”
“刚从屋外进来,此番,倒是恰好。”燕帝向雕花屏风方向看去,问,“跟在你身后的,可还是是三年前的那个?”
慕容瑾扯出一笑:“刚回宫时,对宫中之事物都还有些不明,却又不见个识得的人,听说他在未央宫居着,便将他领了回来。倒也伶俐得很。”
“原是如此,我倒说怎么瞧着有些眼熟。”
慕容瑾冷冷道:“可不,只剩下他一人眼熟的了,其他的人,也不知去了哪里。父皇......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