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前首辅高拱授意行刺 (第2/2页)
陛下那番话,也让冯保心有戚戚,原来他那些个小伎俩,都在陛下眼里,陛下不是不知道,只是懒得计较,甚至有意让他立威,总管宫内一切事物,结果差事办砸了,他脸也打了,头也磕了,权力也让了,陛下让他起来了。
那就代表陛下还信任他,还让他做事,他还有用,他自然是底气十足,他身后是皇帝,在这文华殿廷议上,他代表的就是皇权在和文臣撕扯。
“陈洪交待,乃是前内阁首辅高拱授意其作为。”冯保不轻不重的扔出了一句话。
此话攻击力极强,群臣立刻沉默了下来,文华殿内极为安静,只有小皇帝在月台上翻书和大黄色的罗幕被风吹动的声音。
冯保在这文华殿内咬人是极为合格的,别看他负伤了,但是攻击力依旧强横无比,三两句话,堵得群臣不能说话,还把刀捅进了文官们的心窝子上。
高拱,前任内阁首辅,高拱当国时,提拔了很多的晋党,高拱要是被扣上刺王杀驾的谋逆大罪,高拱提拔的那些晋党,都要倒霉。
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到了左边第一位上的内阁首辅张居正的身上,隆庆皇帝大行之前,任命了三大顾命辅国大臣。
高仪死了,高拱倒了,现在,就只剩下张居正了。
张居正的态度非常重要。
此时的首辅在翻动着案卷,查验着北镇抚司衙门提供的书证、物证、人证。
这个案子,缇骑办得雷厉风行。
戚继光是张居正的人,两个人关系甚笃,若是这歹人王章龙,真的是戚家军出身,戚继光少不了麻烦,就连张居正也要牵连其中。
但是缇帅朱希孝把证据找的十足,这个佣奴在京中生活十数载,生活的轨迹极为清晰,锦衣卫本来就式微,这好不容易捞到了个差事,自然不能办差了。
戚家军、戚继光洗脱了嫌疑,这案子,张居正就可以置身事外的去处置。
置身事外,对于首辅而言,何其的重要?这便有了更多的进退空间。
打一开始,张居正就不信,不信戚家军出身的刺客,连个十岁的稚童都杀不了,连个宦官张宏都对付不了,戚家军不到六千人,人人悍勇至极。
至于东厂拿来的书证、物证、人证,张居正只是简单的翻看了一下,便合上不再多看。
至此,张居正其实也清楚了整个案子的脉络。
陈洪是隆庆皇帝在时,宫里的老祖宗,司礼监掌印太监,东厂督主,御马监太监,可谓是权势滔天,横行无忌,隆庆皇帝大行,陈洪就立刻失去了所有的权柄,而陈洪和高拱二人私交极好,陈洪一倒,高拱也跟着倒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莫过如是。
歹人王章龙的确是陈洪找的,陈洪想要借此契机再起,让暴怒之下的太后,直接把冯保这个第一责任人给杀了,陈洪好借此恢复他滔天的权势。
但是陈洪显然错估了冯保的受信任程度,虽然陈洪计策得逞,冯保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但是冯保没有死,那死的就只能是陈洪和他那些个党羽了。
现在的问题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在给高拱泼脏水。
“历历有据。”张居正合上了案卷,开口说道:“三法司会审王章龙案吧。”
张居正在案卷上写下了自己的意见,拿出了印章齐缝书押,交给了张宏。
乾清宫太监张宏端着案卷,放到了皇帝陛下的御前,等待着皇帝用万历之宝。
朱翊钧看着那块万历之宝,这是他的玉玺,李太后碰不得、冯保碰不得、张居正也碰不得,外廷之事的确是张居正做主,但是朱翊钧要是不用印,这事儿,办不了。
万历十三年后,万历皇帝开始怠政,朝中阙员大半,万历皇帝就是不用印,朝臣半点办法也没有。
这就是大明帝制的制度设计,离了皇权,万事皆休,大明什么事都办不了。
朱翊钧看着张居正和冯保,牢不可破的政治联盟,是个谬论。
高拱到底有没有问题,张居正对于此事的态度只有一个,那就是历历有据。
若是高拱有问题,就办,若是三法司会审之后,高拱没问题,就不办。
张居正和高拱只是政见有别,拱掉高拱,只是为了自己实现自己的抱负,完全没到生死的地步。
冯保面色变了变,终究是没有多言,张居正的态度很中性,这一次并没有站在冯保一方说话,而是三法司会审王章龙刺王杀驾案。
三法司为都察院、大理寺、刑部,锦衣卫和东厂协理,牵头的是三法司。
这案子交到了外廷,高拱便死不了。
朱翊钧拿起了朱笔批红,而后将万历之宝盖上,刺王杀驾案,开始进入了下一个流程,审问。
张居正继续主持廷议,而这一轮的廷议,涉及到了大明朝方方面面,户部的财税、兵部边方、刑部刑名要案、礼部的提学、工部的营造,以及吏部的考成法。
考成法就是绩效考核,能者上,庸者下,制度设计已经形成了雏形,但仍在商议之中,给百官们套笼头,百官们自然不乐意,大家论资排辈时间久了,怎么肯内卷呢?
但是张居正执意推行,那就只能将制度完善。
朱翊钧一直在读书,廷臣们形成了决议,就递给张宏送到御案前用印,朱翊钧看完之后,就会用印,他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
廷臣在议事,小皇帝在读书,日上三竿时,朱翊钧这论语已经能默读几段,知其然,亦知其所以然。
“陛下,廷议散了。”张宏提醒着陛下,廷议结束了,二十七位廷臣起身见礼,离开了文华殿。
张居正站在台下,负手而立,俯首说道:“陛下,臣为陛下解惑。”
“元辅不用看书就可以讲授吗?”朱翊钧停笔,看着两手空空的张居正问道。
张居正颇为恭敬的回答道:“臣是个读书人。”
“论语的论为何读阳平声[lún],而不读去声[lùn]呢?”朱翊钧提出了自己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