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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4 诏武五年

214 诏武五年 (第1/2页)
  
  随着乐声流淌,阿来情难自禁再次落泪,垂帐之后忽然响起清脆的女声:
  
  “我家主人问娘子为何落泪。”
  
  阿来道:“仆因为此曲想到仆之身世,难免伤怀。”
  
  那人道:“此曲名为中离,是我家主人自创的击筑曲子。”
  
  “击筑……”
  
  “对,小娘子可听说过高渐离击筑的故事?”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阿母自然也跟她说过荆轲刺秦王的故事,刺杀秦王之事悲壮无双荡气回肠,让世人永远记住了荆轲。人生在世若不能成就一番大事,起码也要闲邪存诚敢作敢当。
  
  可为什么她的生父会是谢太行这样的卑鄙小人?
  
  阿来不解也不愿接受,她根本不想自己的骨子里流淌着谢太行的血。
  
  中离曲让阿来动容,情不自禁念叨起了自己的身世。
  
  谢公阴毒,谢家非她立身之地,需尽快离开。而眼下北方荒灾未过南地战火未熄,谢家势力又遍布整个绥川,逃奴没有身份文书她们离开谢家容易,可想要突破歧县城门却是难事。更何况阿熏对她的恩情似海,她还未来得及报答,不甘就此离开。
  
  胸中郁气难纾,曲调忽而一转,打断了阿来的自言自语。
  
  阿来幡然清醒,她竟念叨起了自己的私事打扰了主人家击筑的雅兴,连忙致歉。阿来暗暗懊恼,不知这船主的底细,怎能因为一首曲子就放下心防?好在她未详细提及谢家名头和谢太行名讳,不然万一对方与谢太行有交情岂非引祸上身。赶紧擦去眼角的眼泪,阿来说她已经知晓乐器和曲名,不便再打扰,该告辞了。
  
  垂帐之后有一阵细微的磨刮声,像是硬毛毛笔在竹简上书写之声。待磨刮声停止,女声便再次响起:
  
  “我主人说娘子虽年幼,却是个明白事理重情重义之人。荆轲刺秦的确悲壮,可当年汉高祖刘邦破英布归来路经故乡沛县,酒酣耳热之后高歌‘大风起兮云飞扬’,何等豪气万丈,击的也是这筑。”
  
  阿来感叹:“一是远去的悲壮,一是归来的豪迈,竟能用同一乐器淋漓表达。”
  
  “我家主人说,娘子感叹身世,可知身世却是无法抉择之事。与其抱怨不如活于当下,按自身秉性走好前路。而施恩之人也未必渴求娘子一时报答,不若先完善自身,他日功成名就时再给予更好的回馈。有今日之悲才能酿出它日喜果。这正是人生悲喜,异曲同工之理也。”
  
  “人生悲喜,异曲同工”这八个字让阿来豁然开朗。
  
  “足下筑艺精妙,所说之理亦是金声玉振。仆原本心中郁结,得‘中离’妙音而解,万分感谢。”说罢阿来向垂帐中深深一揖,抱着棉衣等物下船,重新走入寒风之中。
  
  这边阿来告别寒河孤舟,悄悄翻墙回到谢府,那边谢太行终于等到了云孟先生。
  
  谢太行一早就在书房中等待着,起起坐坐,非常不安。家奴来报说云孟先生回来了,他冲出书房,将背着行囊到云孟先生迎了进来,打发走了所有家奴之后,合门密谋。
  
  云孟先生从行囊中拿出一副画卷,当谢太行看清画中人的样貌时也忍不住地惊叹,果真有九分相似。
  
  “此画来自卫府画师之手。带回消息的探子说卫子卓对画中人相当执着,让画师连续画了整整半年的时间,制了上千张图,只从中选择出最满意的一副,其他的连同画师和作画的房屋被焚烧殆尽。这一副和卫子卓挑走的看不出有何差别,是我安排在卫府的亲信从大火里冒险抢回来的。”
  
  谢太行发现画卷的边缘的确有些焦黑的痕迹。
  
  “不过卫子卓向来狡猾,只怕有其他布置。至今未有人能识得他的真面目一事就能看出其心思缜密难辨,不然伯超也不至于命丧他手。”云孟先生念及此人顿了一顿,心中感慨万千,忍不住悲叹一声。
  
  谢太行见他难过,拍了拍他的肩头以表安慰。
  
  云孟先生回过神来,继续道:“兹事体大,咱们还是要小心为妙,绝不可大意。卫家这些年来犹如铁壁,我们折进去的人不计其数,却始终难将其打开一个缺口,可见卫家之险深。此番大事必定要谨本详始,以保证万无一失。一旦稍有差池,连累的可不只是我们几个人的性命,也不只是绥川谢家,将是大聿清流的灭顶之灾。”
  
  谢太行脸色如铁,又黑又沉。
  
  云孟先生望向天子所在的东南方向,郁郁而言:“如今长公主一党仗着太后势力竟与外戚奸臣勾结,并作妖孽近狎邪僻,求媚于众图谋聿室,其心当诛!满朝豺狼忠心难见,天子陷于危难,不止是吾等,无数清流同袍都在明面暗地里想方设法铲除妖妇,扶大聿于将倾,平海内之鼎沸。明公愿加入斗争,牺牲家奴以勤王,真是大聿之福啊。”
  
  谢太行义正言辞:“谢家世代食大聿俸禄,危机之时怎可袖手旁观?区区家奴不足挂齿,只怕她不够机灵或难尽心,连累诸君。”
  
  “明公可放心,若此计可行,在下定当将她调-教为可用之人。”
  
  谢太行鞠躬:“如此,便托付先生了。”
  
  马车穿过城门,谢家一行人也追了上来。
  
  谢随山见城门开启,阿熏的马车已经出城。歧县周围地形复杂,除了官道之外还有许多山间野路可走,一旦马车钻进了林子里便更难找寻。
  
  “追!无论如何一定要把她们追回来!”谢随山鼻孔里塞了两团从衣角撕下来的布,睫毛上全是雪视野几乎全被挡住。他抬手示意的时候冷风嗖嗖地从裘皮大衣中穿过,冻得他发汗的身体瑟瑟发抖,怒意却永无止境。
  
  “从南边的小路走。”阿熏听见身后呼啸的风声中夹杂着马蹄的闷响,知道谢随山他们紧追不舍,见车夫要继续在官道上奔驰,便指了另一条路给他。
  
  骁氏没开口,但手里的匕首也没松过。
  
  挟持阿熏登上她马车的确是情非得已且非常冒险的事。她曾经找借口借了东叔的符令出城勘察过几次,可有山有水的地形颇为复杂,只有亲自跑过几个月才能真正探查纵横,不是用眼睛勘测几次就能辨认明白的。
  
  阿熏和她的车夫常年在附近奔走,对此地形再熟悉不过,一旦想要耍点计策弯弯绕绕地故意让谢家人追上,她们母女没有其他办法,只有杀了她们夺其马车一条路可走。
  
  或许阿熏察觉到了这一点,为了保命她,她让车夫沿着南边土路驶入一整片枯树林中。枯树林里树枝交错,盛着厚厚的雪,阿熏的马车车身多为银色,很容易隐藏其中。
  
  骁氏看出了阿熏的用意,车后马蹄声渐弱,她终于将匕首收回了一点。
  
  阿熏挺直了许久的身子总算能放松一些。阿来帮阿母手掌的伤口处理好之后,默默从包袱里再抽一片止血膏药递给阿熏,阿熏接过后轻声说了句“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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